; 庞雨把扇子收起,“行者让老儿带姑娘前面宅里侯着,自家在后宅等那妖怪,不多时果真一阵风来,真个是走石飞砂。那空中降下一片黑云,中间落出一个妖精来,果然生得丑陋。黑脸短毛,长喙大耳,穿一领青不青、蓝不蓝的梭布直裰,系一条花布手巾,脚踏一双黑布新鞋。”
谢三宾方才上船刚换的黑布鞋,听到下意识的把下摆拉了一下,想遮住黑色鞋面。
庞雨往后退了一步,指着阮大铖道,“只听行者大喝一声,哪里来的猪妖!”
阮大铖也往后退一步,扮着猪妖神态道,“那里来的毛脸和尚没见识,什么猪妖,让你见识见识,我老猪分明是天仙下凡。”
这话一出,场中所有人都回过味来,因为方才说了杜姑娘天仙,现在阮大铖说猪妖是天仙,分明就是针对那杜姑娘。
汪然明显然也没想到,他先前听庞雨暗讽,只以为是谢三宾扰了庞雨的兴致,但一般想来,没人会为一个商女得罪乡官,但现在庞雨两人似乎就是在帮柳隐。
谢三宾的脸色逐渐难看,柳隐则满脸茫然又新奇的神情,呆呆的看着庞雨。
庞雨猛地将折扇拍在手心中,跟着一指阮大铖,“你一头猪怎生敢自称天仙。”
“我猪刚鬣原本是天上的天蓬水界,自然是天仙下凡。”
钱谦益噗的笑出声来,赶紧咳嗽两声想掩饰过去,谢三宾两人的脸色更加难堪。
众人此时都知道,庞雨两人确实是在针对谢三宾。露台上的侍女都听懂了,发出低低的笑声,谢三宾脸色苍白,瞪着庞雨的眼神要喷火一般。
阮大铖继续道,“老猪不但是天仙,还是天上的仙官。”
庞雨哼哼一笑,“你这个天蓬水界也不算得什么大官,我行者是个更大的天官下凡。”
阮大铖怒道,“你这磕头毛脸的雷公,还能是个什么官?”
“张开你的猪眼好好看看,行者我是跟天一般大的官,齐天大圣是也!”
庞雨说罢,阮大铖突然哈哈哈大笑三声。
等众人都看向他时,阮大铖两指并拢虚空一指庞雨,“我道是哪里来个尖嘴猴腮的毛脸雷公,还真把自己当个官,老猪我想起来了,原来……”
阮大铖缓缓转身,手指跟着虚指向谢三宾的方向,两眼神光电射,“是你这个养马的弼马温啊!”
柳如是哈一声笑了出来,汪然明连声咳嗽,钱谦益大张着嘴巴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,露台上的侍女仆人都在捂嘴,杜姑娘咬着嘴唇,谢三宾脸上则阵红阵白。
“岂有此理!”
谢三宾终于忍耐不住,他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酒水四溅,他猛地站起满面怒容指着两人,下巴上的胡须气得不停抖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