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一瞬,一个念头浮上朱绫的脑海。
如果没有吕氏的算计,朱标如她所愿,顺利登上皇位,自己真的能守着大明公主的富贵尊荣过完这一生吗?
答案是否定的。
明清两朝是封建皇权的顶点,也是女性压迫的高峰。
哪怕是皇家公主,也得被礼教严重束缚身心。
以她的性子,断断不可能让自己变成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。
对于人生价值的追求,也会不断膨胀、催化她的野心。
届时,她也同样会打着解放女性,推翻封建压迫的旗号,追逐着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。
朱绫连连摇头,似要将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去。
然,这念头起来,就如同生死符进入体内一般,纠缠固结,难以摆脱。
她更进一步想到,原来历史上那些掌权女主,根本没有那么多万不得已和苦大仇深,能走到那个位置,只因她们都很喜欢搞事业。
就好像吕雉,刘邦固然是个宠妾灭妻、忘恩负义的渣男,但勃勃野心催化的权力欲,才是根本原因。
正如吕雉嘲讽戚夫人那样:“像你这样的骚女人,只会在情情爱爱转圈圈,岂不知哀家年轻时,也是闻名十里八村的大美人儿,可是珠会黄,人会老,色会衰,只有太后的权力,权力,才永远不会老。”
朱绫心想,自己未来的人生,总是感情与权力交织,可到了最后,依旧以自我为中心,选择了权力。
她先是自己,然后才是某某人的女儿,某某人的孙女,某某人的妻子,某某人的母亲。
正如马皇后刚刚说的,她不是不爱自己的亲娘,只是更爱自己。
马皇后见朱绫双眼发怔无神,似乎陷入了迷障,忙道:“自古以来,亲情与权力都是矛盾体,尤其是在皇家,往往是权力吞噬了亲情,无论是对你父母、对你四叔,对我这个奶奶,你都付出了真心,但在无上权力与利益权衡的裹挟下,变得不那么纯粹而已,戴着面具生活太累了,能够做回真实的自己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朱绫豁然开朗,扬眸微笑:“是啊,做真实的自己才没那么累,在天幕预知的未来中,我也许没那么纯粹,但有些事情,论迹不论心,我给母亲报了仇,给早逝的父亲追封,给皇奶奶您独占一整座帝陵的死后哀荣,给了四叔生荣死哀的完美人生,与凤辰奕组成了家庭,我对于自己在乎的、爱惜的人付出了,自认问心无愧,这就够了。”
马皇后亦笑亦叹:“不坏,不坏,悟得极快,你是佛家所说的大慧根之人,难怪未来能成为皇帝,天幕提前曝光未来,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你不用冒险去辽东奋斗十几年,就能轻而易举坐上九五之位,你可要好好把握。”
朱绫目光笃定:“孙女明白!”
她眸光一闪,看着马皇后道:“我已经明悟,皇奶奶您呢?开国皇帝的贤内助,注定名垂青史的一代贤后,您觉得累吗?”
马皇后默然,摸着早年劳累枯瘦的手指,苦涩笑了笑:“怎么不累?可再苦再累,不也熬过来了。”
朱绫平静道:“您就没想过为自己活一次?”
马皇后抚着两鬓日渐霜白的头发,懒懒道:“人生都过了一大半,儿孙满堂,还能怎么折腾?”
她的语气里,也透着浓浓的怨气与伤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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