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傅,您在等我。”陆嘉衍缓步上前,躬身行礼后落座。
范先生将温好的酒推到他面前,布满皱纹的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:“小子,事情我都听说了。老头子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,先吃点东西垫垫。”
见弟子沉默不语,范先生仰头饮尽杯中酒,长叹一声:“自太祖黄袍加身以来,朝廷对兵权防之甚严。以至于从此之后,朝堂之上,文臣已占十之七八。“太平本是将军定,不许将军见太平”,这话说得诛心啊。”
老人摩挲着酒杯边缘,继续道:“自科举废除之后,小老儿重看四书五经的微言大义。发现早被曲解得面目全非。细想来,先贤指明的道路本无差错,只是这世间事,终究要看执棋之人是谁。”
范先生将酒杯轻轻搁在案上,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陆嘉衍:“小陆子,你须得明白,为政之道,存乎一心。若掌权者心中装着黎民百姓,纵是粗疏之策也能造福一方;若是满腹权谋算计,再好的经义也会被念歪。”
老人说着,枯瘦的手指蘸了酒水,在桌面上画了个圈:“就像这杯中之酒,能暖身也能伤身,全看饮者是何居心。”
陆嘉衍深深颔首,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。先生虽是旧式学究,可这字字句句皆是淬炼出的真知。史册上轻描淡写的一笔,落在百姓身上便是千钧重担。
他抬眼望向窗外一片漆黑,忽然觉得胸口发闷。华夏的朝阳尚未升起,而自己竟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拨云见日。先前因能参与朝局而沾沾自喜,如今想来,未免太过浮躁。
“农工商......”陆嘉衍低声呢喃,听着似乎是后世的超市。可按如今所见,这才是真正托起江山的根基。若要改天换地,终究要从这最朴实的土壤里扎根。
范先生眼中骤然迸发出灼灼光彩,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:“好!好!你小子总算开窍了!”
他仰头饮尽残酒,酒渍顺着花白胡须滴落,“百无一用是书生啊!老夫这些年翻烂了圣贤书,终于悟透一个理——在朝堂上撞柱子死谏算什么本事?先把农业搞起来,再扶持工业,促进商业。”
老人突然倾身向前,带着酒气的吐息喷在陆嘉衍脸上:“为官者,当如春雨润物!为官一地,造福一方。你搞的扫盲班就很好!”
他猛地抓住陆嘉衍的手腕,“别急着往上爬,先把这事铺开。百姓识了字,才是真正的根基!”
“师傅!”陆嘉衍喉头一哽,望着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小老头,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。这世间总要有人做那指路的明灯,那些曾令他辗转反侧的困惑,此刻竟渐渐明晰起来。
“你这老糊涂!”师母打了酒坐下,手里端着的酒具叮当作响,“整日里念叨这些,现在谁还听得进去?”
她将酒重重搁在桌上,转向陆嘉衍时却换上了笑脸,“陆少爷别见怪,这老头子就是迂腐。如今这世道啊,还是得看银子——您说是不是?多亏了您照拂,我们这破落户才能...”
范先生猛地拍案,酒杯里的酒水溅出几滴,师母的话戛然而止,“妇人之见!”
酒过三巡,小龙始终垂首侍立一旁,指尖下意识的摸着手枪。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李大个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:
“东家,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。府上寻不着您,还是少奶奶猜着您在这儿。”他侧身让开,衣袖上还沾着未干的汗渍,”您瞧,关教授他们到了。”
陆嘉衍转身时,帘子哗啦作响。十余人鱼贯而入,为首的老教授步履生风,竟等不及寒暄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。老人镜片后的双眼灼灼发亮,声音都在发颤:“陆先生,您说,这是几位大帅的药啊!”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