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嘉衍在煤市街口摆了十几桌宴席,宴请北平各大报馆的主笔和编辑。
酒过三巡,他起身拱手道:“诸位,这些欧战前线记者的报道,还望多多刊载。”说着让随从将一摞摞装订好的译稿分发给在座报人。
这些文稿都是他亲自搜集、翻译的。原本这事轮不到他这个采买来做,但眼见东瀛早已系统性地编译战地报道,甚至按战区分类成册,他再也坐不住了。
欧战的堑壕战术固然终将被淘汰,可若连这点“跬步”都不愿积累,将来何以至千里?
帅府西花厅里,药香混着墨香。几位抱病的将领强撑精神听取汇报。蔡大帅喉疾发作不能言语,用颤抖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七个问题,墨迹力透纸背。
陆嘉衍轻叩茶盏沉吟道:“在下建议双管齐下。德州军械所现有产能稍加扩充,年产四千万发子弹不成问题,火药供应也跟得上。另外东瀛同意引进一条6.5毫米弹药生产线,配套三零式步枪生产线。”
他翻开账册继续道:“技术工人可从汉阳调拨部分,我的学校也能提供部分。日方承诺提供技师指导。当务之急是把生产线搭建起来。南方石井兵工厂有一条线做麦德森机枪。我建议可以想办法搞起来。”
大帅歪在黄花梨圈椅里,额上沁着虚汗:“这笔开销......”
“初步估算,设备采购需二百万元,加上马丁炉、水压机等大型机械,合计三百一十万元。厂房用地及基建一百二十万元,其余杂项开支约八十万元。”段都督递上明细,望向众人说道。
冯都督猛地拍案而起,“大帅,这钱真省不得!眼下当务之急是把生产线立起来,哪怕砸锅卖铁——”他粗糙的手指重重戳在预算书上,“这些设备,一件都不能少!”
黎都督摩挲着青瓷盖碗,与冯都督交换了个眼神,缓缓颔首。
大帅这才撑着扶手直起身子,喉间痰音作响:“既如此...就先依东瀛人的章程办。”
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侍从连忙递上帕子,“北洋…咳咳…北洋强一分,华夏就稳一分…”
待咳喘稍平,大帅突然鹰目如电射向陆嘉衍:“小子,这般奔走,就半点不为自己谋些好处?”
厅内霎时静得能听见西洋座钟的齿轮声。陆嘉衍后背渗出冷汗,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衬衫:“若发电机等设备改从维森洋行采购,我或可周旋到九折的价钱。”
“哼!”杨司长突然冷笑,指尖的雪茄在青瓷烟缸里碾了碾,“陆主任的报价单上,怕是早就把回扣加足三成了吧?”
陆嘉衍喉结滚动,硬生生咽下辩驳。这位杨度,光是自个坏了他复辟大事,就足以让他恨死自己了。
今年讲武堂的枪械采购案,就是被这位爷轻飘飘一句“日械更廉”给搅黄的。
他攥紧公文包,打起精神来。若不是去年在清河镇办的那所陆军小学堂首届学生即将毕业;若不是打算吧清河镇小学改为中等士官学校;若不是二公子在诸位面前力荐;此刻他连站在花厅角落的资格都没。
“发电机采购由你负责,先回避下,我们有些事情要商议。”
陆嘉衍微微颔首,躬身退出房间。木门闭合的瞬间,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弧度。
方才那场洽谈中,他已阐明自己观点,至于维森洋行的盈亏,不过是账本上跳动的佣金罢了。他要的,是在这波谲云诡的乱世里,给出自己的建议。
做买办的生存之道,陆嘉衍早悟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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