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只老狐狸心里跟明镜似的。要搁在往年,他们断不敢这般算计——琉璃厂的水太深,哪家没点压箱底的宝贝?可如今世道不同了,他们吃准了行情才敢下这狠手。
最要紧的是,两大买主如今都指望不上了:那些个王公贝勒们,自从改了民国,一个个都把钱袋子捂得死紧;西洋人又正打得不可开交,哪还有闲心收罗古玩?
市面上除了晋商,再难寻摸出手阔绰的主儿。偏生那几个山西老财,早被他们挨个登门,用库里的好东西喂饱了。
“所以说啊,”孙掌柜摩挲着翡翠扳指,眯眼望着窗外的李孟磊,笑着对几位说道。
“眼下这琉璃厂,可不就是你们几个老哥儿说了算?”几位掌柜附和道,茶汤在盖碗里晃荡,映出几张心照不宣的笑脸。
李孟磊这几日愁得两鬓都见了霜色。他算是彻底看透了琉璃厂的交情。往日称兄道弟的那些掌柜,如今见着他都绕着道走。眼瞧着欠款的还款期限迫在眉睫,物件却没人出的起价。
晌午的日头斜斜照着槐树,李孟磊在斑驳树影里来回踱步,后脖颈沁出的汗洇湿了粗布衣领。
他偷眼望向胡同深处,富贵正和几个夹着蓝布包袱的人低声交谈,恍惚间竟想起几年前,王掌柜站在琉璃厂柜台前指点古玩的模样。
“罢了!横竖就当试试。”李孟磊狠掐了把掌心,见富贵从茶楼转出,手里拎着茶叶。
他几步抢上前,拍在对方肩头时带起一阵风:“富贵兄弟,许久不见了,劳烦帮哥哥递个话。”堆起的笑纹里藏着三分讨好,李孟磊刻意放软声调:“就说李孟磊求见王掌柜,有桩老交情想叙叙。”
富贵目光扫过他不自然的表情,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:“您说那档子事吧?我家掌柜早吩咐我了,东西带过去,物件对眼自然留下。”
李孟磊喉结滚动,压低声音:“王掌柜就不怕琉璃厂那几位。”
话音未落便被打断,富贵摇摇头,“李掌柜,您瞧这行里,哪家柜台前的笑不是抹了蜜的砒霜?”
富贵晃了晃手中木盒,“师傅教我第一课就是这个,我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,终日嬉笑道吉祥,只恨见你真富贵。与其藏着掖着,不如大大方方,您想好了就去。”
下午吃过饭,小龙与陆嘉衍将先生送至车上,待人力车轻晃着消失在巷口,小龙抬手虚引:“少爷,前面新开的碧春阁还清净。我有些事要对您说。”
两人步入小茶馆,陆嘉衍刚点了茶,便见小龙神色凝重,如覆寒霜:“这几日您陪着先生讲学,学堂事务又忙,有些事我自作主张处置了,今儿得跟您仔细说说。”
陆嘉衍笑意渐敛:“何事让你这般郑重?”
小龙倾身压低嗓音:“”南城当铺近来总晃着个老太监,佝偻着背打听陈年旧账。往常我定不会上心,可没几天巷尾连出两条人命。偏巧是当年我丢那人衣物的地方。”
他顿了顿说道:“陈二逛窑子时,撞见那老货动手,袖口藏着匕首。我估摸着这事不简单,就自作主张了。”
陆嘉衍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来龙去脉,点了支烟问道:“那你得知此事之后,究竟是如何处理的?”
小龙撩起袖口,露出缠布条的伤臂道:“昨夜带三人围堵,那老太监功夫厉害,招招是杀招。我也是耗他气力才拿下,少爷要不要见见他。”
“不见,你审一下就是了。”陆嘉衍懒懒地摆摆手,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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