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怀夕翻了个身,炕席下的稻草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窗外,北疆的夜风掠过枯枝,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。
她盯着房梁上悬挂的干菜束,在黑暗中一根一根地数。
第三十七根时,厢房传来低沉的咳嗽声,闷闷的,像是被人刻意压抑在胸腔里。
她立刻屏住呼吸。
一、二、三……
咳嗽声停了。
许怀夕轻轻呼出一口气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的《齐民要术》。
书页已经翻得起了毛边,尤其是“旱地作物”那一章。
屯田营的荒地、坎儿井的水源、沈挽恙的咳疾……
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搅,像一锅煮不开的杂粮粥。
天刚蒙蒙亮,许怀夕就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厨房。
灶台边堆着她昨夜整理的种子袋。
黍米、耐寒麦种、胡商换来的西域苜蓿,还有一小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……江南稻种。
这还是她好不容易在县里换的。
“真要试?”
沈挽恙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,吓得她差点打翻陶罐。
许怀夕转身,看见他披着件单薄的外衫立在晨光里,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。
显然,他也没睡好。
“天冷!”
“寅时醒的,睡不着,起来动一动更好。”
他打断她,伸手拨弄那包稻种,“北疆无霜期太短。”
许怀夕咬住下唇:“坎儿井的水温比寻常河水高些……若是搭暖棚……”
沈挽恙突然咳嗽起来,这次又急又猛,震得肩膀都在颤。
许怀夕慌忙去扶,却被他轻轻挡开。
“屯田营东侧有块背风坡。”他缓过气来,从袖中取出张粗麻纸,“那边的植物长得不错,也许你可以在那边试试。”
纸上画着精细的田亩图,哪块种黄芪,哪块植甘草,甚至轮作的次序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许怀夕一眼就认出,那些地块全是离坎儿井最近的。
取水最方便。
她眼眶突然发热:“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年前。”沈挽恙转身去舀水,“你总往荒滩跑,鞋底都磨薄了。”
从家里的木瓜树,他就知道她喜欢做这些事,无意中他也就关注这些地方了。
许怀夕低头看自己的布鞋——果然,右脚的鞋跟已经开了线。
早饭后,两人蹲在准备中田的地方松土。
许怀夕握着沈挽恙改良过的小锄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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