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马背。混乱中惊马的后蹄重重踏在其头颅上,李承玘当场昏迷不醒人事。
李观澜踩着血泊拾起金球,当着百官面高声讥讽:“皇亲贵胄的脑壳,还不如边关老卒的皮靴硬实!”太子闻言脸色铁青,拂袖离场。
这次未等李靖忠动手,御林军当晚已包围将军府。
李观澜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,推开窗看见满街官兵。
"奉旨查抄李府!"为首的将军亮出明黄圣旨。
少年光着脚冲进前院时,正看见父亲被铁链锁住双手。那个曾经单手能开三石弓的男人,此刻像困在蛛网里的老鹰。
"澜儿记住!"李靖忠突然暴喝,"去岭南找你舅舅..."
话没说完就被官兵用破布堵住嘴。李观澜想冲上去,却被王福死死抱住。老管家往他怀里塞了个包袱,低声道:"快从狗洞走!这里有老爷给你的信和盘缠!"
七
三个月后,岭南某处破庙里。蓬头垢面的少年借着月光读信,手指颤抖着抚过熟悉的字迹:
"澜儿,都怪为父平日军务缠身,平日对你关心甚少,疏于教导,你如今纵下这滔天大罪,为父也难保你,你且去吧,切莫想着报仇。包中银票够你隐姓埋名过活,切莫再生事端,吾儿亲启..."
远处忽然传来犬吠声。李观澜把信纸塞进嘴里吞下,抓起包袱翻出后窗。他最后看了眼北方星空,那里有颗红星正在陨落。
山神庙的残破窗棂漏进十二月的寒风,李观澜蜷缩在褪色的织锦幔帐里。这帐子原该垂在将军府寝殿的紫檀木架上,此刻却沾满马厩的草屑,裹着他冻僵的身子在神龛前瑟瑟发抖。
他梦见金丝蟒纹被还裹在身上。
蚕丝贴着肌肤的触感那样真实,被面上金线绣的睚眦兽在烛火下粼粼生光。七岁生辰那夜,父亲将北狄进贡的玄狐裘铺在这被面上,教他辨认二十八星宿:"北落师门最亮那颗,就是我们李家世代镇守的命星。"
忽然有血珠滴落在角宿星位。
幔帐外响起金戈碰撞声,李观澜想掀开锦被,却发现被角被缝死了。温热的液体浸透三层绸缎,他闻到松烟墨混着铁锈的味道——那是父亲书房的味道。昨日辰时,父亲还用沾着朱砂墨的指尖点他额头:"澜儿可知,这虎符背面刻的是李氏家训?"
"忠勇传世,百代..."
话未说完,梦境骤然颠倒。金丝被化作万千丝线缠住四肢,每根丝线都缀着青铜虎符的残片。他看见祠堂里供奉的十二柄金错刀同时出鞘,刀光里映出管家坠入井中的场景。
"少爷快走!"
井底传来的呼唤突然变成追兵的嘶吼。李观澜在梦中翻身,后脑撞上山神庙斑驳的立柱。腐朽的帷幔落下,盖住他半张脸时竟幻化成北狄骑兵的黑铁面具。腰间玉佩应声而碎,十二年来从未离身的羊脂玉迸裂成雪,碎屑凝成父亲中箭坠马的模样。
神龛上的泥塑山神突然睁开眼睛,手中石斧劈开满地玉屑。李观澜看见自己站在将军府的火场中央,那些烧塌的梁柱竟化作黑甲士兵,举着刻有"李"字的箭矢刺向他的心口。
"不要!"
惊坐而起时,额间渗出细汗的李观澜攥住半截幔帐。月光透过蛛网照在残缺的山神像上,他恍惚看见那泥塑嘴角沾着暗红——像是昨日抄家时,羽林卫溅在门楣上的血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