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寂面对众人的嗤笑，并不恼怒，只是轻叹一声，拱手道：“诸位叔伯，小侄斗胆问一句——当年汉末群雄并起，为何最终是秦唐得了天下？“
大厅内一时安静下来。崔氏家主眯起眼睛：“裴贤侄此话何意？“
裴寂环视众人，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：“因为今上懂得'挟天子以令诸侯'。如今今上已登基称帝，手握百万雄师，更兼推行新政深得民心。我等若与之硬抗，岂非以卵击石？“
卢氏家主冷笑：“我世家大族历经数百年风雨，难道还怕了一个新立的王朝不成？“
“正是！“郑氏家主拍案而起，不屑的说道：“前朝光武皇帝何等强势，可是面对我们这些世家又能如何？“
裴寂听了心中发冷，他当然知道，这些人为何会对秦寿不满，说到底就是利益，这些人并非从龙之臣，并没有得到好处。
看看，新晋的世家，荀氏、钟氏、司马氏、顾氏、张氏等等，都是拥有封地的世家大族。最近一段时间，在上层评定世家大族的标准已经发生了改变，从人才和时间上，改变为封爵。
你有了封地，才能称之为世家，有了封地，才是一个家族的根本。
眼前的这些人，甚至包括裴氏，哪怕朝中有人，家中田产很多，都是簪缨之族，但没有封地，只能是一个望族，乃是地方上的豪强。
作为这些老牌世家，又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呢？
但偏偏又没有办法，那些有封地的人，都是从龙之臣，尤其是那些有军功的人，与眼前的这些世家没有任何关系。
这些世家多以文臣居多，偏偏文臣封爵十分困难，除掉几个封公爵的人之外，其他的都不是世袭罔替，这意味着若是不立下功劳，日后的爵位还会下降。
但不管在怎么样，最后仍然能保住一部分封地，仍然是居于世家之列，比自己这些人要好的多。
“郑世伯慎言！“裴寂突然提高声调，打断了他的话，低声说道：“此一时彼一时也。陛下在关中推行均田制，百姓箪食壶浆；在军中设立讲武堂，寒门将领忠心耿耿。更可怕的是秦风无孔不入，今日我等在此聚议，说不定明日就会传到陛下耳中“
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。几位家主面面相觑，额角都渗出冷汗。
崔氏家主强作镇定：“那依贤侄之见“
裴寂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：“小侄已拟好《裴氏献田疏》，愿将族中超额田亩尽数献与朝廷。并且还将族中的书籍誊抄之后，献给朝廷，此外，裴氏子弟将全力备考首届科举。“
他算是看出来了，皇帝准备实行的九品中正制，最重要的还是科举，所谓的中正官遴选都是次要的，最关键的还是科举。
甚至他还能断定，日后科举才是正道，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，都会走科举这条道。
只是这与世家的想法背道而驰。
“你！“卢氏家主气得胡子发抖，指着对方骂道：“你这是要当世家的叛徒！“
献田也就算了，还将自家收藏的书籍献给朝廷，这简直要挖世家的根基，在这个时代，书籍是垄断的，为世家大族所有，寒门根本难以接触。
秦寿虽然造纸、发明了印刷术，也是在蔡邕的帮助下，才能印制诸多书籍，但仍然有许多书籍是世家私有。
裴氏在这个时候献书，的确是世家的叛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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