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鲁绕过哈鲁败,走到最前面跪下。他要让所有族人都看见,为了大家的生存,自己付出了什么。自己本是铁骨铮铮的儿郎,跪天跪地跪父母,此外从不向任何人屈服。
但现在,为了所有族人,他可以向一个异族下跪。
下跪的时候他用尽了力气,两个膝盖即使在柔软的草地上也撞出沉闷的声响,然后他抬起泛红的双瞳,屈辱而又不甘地看向前方。
然而视野中并没有敞开的帐帘和那道朦胧的身影。哈鲁败竟然从他身后绕过来,用壮硕的躯体挡住他的视线,四肢并用地朝前爬去。
他像一条狗,一条没有尊严,遍体鳞伤,苟延残喘的狗。他一步一步爬进帐篷,来到异族女子面前,抬起头仰望对方。
看着他狼狈至极的身影,看着他丢弃为人的资格,做到这等卑微的地步,族老们的眼眶湿润了,勇士们的心剧烈疼痛着。
哈鲁,他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。他遭受过不公的对待,可他对族人却没有一丝怨恨。他拥有金子一般的心。
哈鲁,你是好样的。
温暖如春的帐篷里,图门呆呆地看着主人,近乎失去了眨眼的能力。他以为夕阳漫天的那次初见便是记忆中最美好的碎片。然而此时此刻,他感受到了更为强烈的震撼。
主人穿着一袭华贵的丝绸袍子,斜倚在一张虎皮上。黑色袍子上用细细的金线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。那应该是牡丹吧?大团大团的,好像天上的云,又好像燃烧的火。
黑金色的绸缎在火光的照耀中显得更为华美热烈,却及不上主人微微低垂的脸。这张脸才是极致的美丽与梦幻。
她懒懒地坐在虎皮上,巨大的虎头摆放在她身侧,被她当做软枕轻轻靠着。她白皙如玉的右手抚摸着虎头上的绒毛,细长的食指将那个“王”字随意拨乱。她的左手揉捏着一条虎尾,时不时缠绕在伶仃雪白的手腕。
小山一般壮硕的猛虎与柔弱无骨的女人,巨大的反差带来极致的视觉冲击,令人头晕目眩。图门就这样仰望着主人,表情和思绪都陷入一片空白。
他忘了自己为何要爬进来,也忘了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看着。
方众妙垂眸与他对视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没有我的允许,你进来做什么?你不怕死吗?”
站在她身后的二十多个护卫齐刷刷抽出刀,刀身上洗不去的血腥味开始扩散。
朝鲁原本也想爬进去,看见这一幕却犹豫了。大周国师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人,死在她手里的冤魂数之不清。她的内心没有怜悯那种东西。
图门被刀刃散发的寒光闪了眼睛。他恍惚了一会儿,然后才慢慢想起自己为何会爬进来。
面对刀锋,他没有退却,反倒继续爬行向前,在主人的冷睨之下,在二十多头猛虎的逼视中,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右手,借用腰侧的羊皮袄子蹭掉掌心的草茎和泥土,再慢慢地把这只手伸向主人,轻轻抓住她散发着幽香的袍角。
丝滑的触感入手,图门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。
主人的命令是亲吻这片袍角,可他的薄唇还不曾贴上华美的布料就已经开始滚烫。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,竭力克制着近乎疯狂的贪婪,用乞怜的目光看向主人。
方众妙微微挑眉,目露讥讽。
图门慢慢垂头,用自己的唇去贴合这片袍角。然而,在二者仅仅相差半寸的时候,方众妙抬起脚,将图门的脑袋踩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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