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,在阴影中,文先生看到了一双蓝汪汪的眸子,从皮绳下露出一部分金发,还有被烟草熏得发黄的大牙。
文先生说不出话,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,身上没有一毛钱,更拿不出买命的报酬。
听不见答案,也看不到钱。
杰克将水壶拧开,要谆谆劝诱,辅以慷慨陈词。
“在西部,每天都会有人死去。”
浑浊的水擦过文先生的耳畔,落入铁道的道基石砟里。
“有人被蛇咬死,有人斗枪而死。”
潺潺水流在尖锐滚烫的石头上炸开一团雾气,文先生几乎能嗅到它的香味——哪怕清水本身没有味道,此时此刻,它是生命的源泉,是万能的灵药。
“死在绞刑架上,死在妓女床上。死的窝囊,死的伟大。死法千奇百怪,从来不缺你一个。中国人。”
“说点什么吧!说句话!你能做到的!告诉我!为什么你会倒在这条铁轨上?你来寻死?还是遭了强盗?”
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,讲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呀!把爷逗乐了!这壶水就是你的!”
远方传来蒸汽机的啸叫,历史的铁轮即将碾过文不才的脑袋。
罗德里克斯准尉运用暴力,把耻辱和痛苦传递给杰克。
现在杰克也要运用暴力,把这种耻辱和痛苦传给更多的人。
杰克·马丁一动也不能动。
表情似乎是坚毅如铁,头上的冷汗却越来越多——
——他在接受良心的考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