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影西斜时,鎏金漏刻滴下第一百零八颗铜珠。
陈品捧着虎符退出殿门时,暮色已染透了他的鹤氅。
宫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正背着插有赤羽的铜管奔向枢密院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晋阳城头,楚军先锋的狼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残阳如血,染红了晋阳城头斑驳的垛口。
姬英杰扶着冰凉的青砖探身下望时,掌纹间沁出的冷汗在砖面洇出暗色水痕。
八丈高的城墙下,黑压压的楚军阵列如同浸透墨汁的蛛网,正沿着护城河向四方蔓延。
南门外三十架旋风砲已展开狰狞骨架,牛皮绞索在残阳中绷成满月。
每座砲车后方堆叠的雷火弹在晚风里飘散着刺鼻的硫磺味,裹着油布的火把阵列从砲阵一直延伸到五里外的中军大帐,恍若一条盘踞在地的火龙。
最令人胆寒的是砲阵中央三架通体漆黑的巨兽——那是用南海铁木打造的“震天吼”。
每发射一次就要消耗三百斤石弹,去年正是这种怪物砸开了秦国的千年城墙。
北面原野上,一万轻骑兵列成九重连环阵。
战马皆覆面甲,骑手左臂绑着玄色小盾,右腰悬着两尺长的弧形马刀。
这些来自幽州的踏雪驹正在焦躁地刨动铁蹄,扬起的尘烟里隐约可见后方三十座移动箭楼正在组装,楼顶的床弩闪着幽幽寒光。
“东面钩镰枪阵每百人为一簇,枪头淬毒。”
兵部侍郎的声音发颤,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着朝阳升起的方向。
那里密布着蛛网般的绊马索,三丈长的钩镰枪在暮色中交错成钢铁荆棘,每支枪杆尾部都系着浸过火油的麻绳。
这是楚军对付重甲骑兵的杀招,一旦缠住马腿便会引燃烈焰。
西侧城墙外忽然响起整齐的踏地声,五千盾牌手组成龟甲阵稳步推进。
每面玄铁盾都篆刻着避火符文,缝隙间探出的连弩箭槽泛着蓝芒。
盾阵后方,三千弓箭手正将箭矢插入冒着热气的药桶——那是用尸油混合砒霜熬制的“鬼哭箭”,中箭者会浑身溃烂哀嚎而死。
“楚宁这是要把晋阳城碾成齑粉啊!”
太傅的白须在风中乱颤,枯瘦的手指划过城防图:“当务之急是将神机营全部调往南门,西侧箭楼需增配三百张硬弓!”
驸马都尉杨兴业突然主动站出来,皱眉道:“陛下,楚军在城外的布置有可能是障眼法!”
“若是我们跟随他们的布置而调动,必定会上了他们的当!”
众人闻言俱是一震。
杨兴业指着城外的楚军继续说道:“南门砲阵后方三十丈有新鲜车辙,深度却不足三寸,说明运送的并非石弹而是草料。”
“楚宁在用奸计逼我们自乱阵脚!”
姬英杰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镶嵌的夜明珠,这是他登基时唐国进献的宝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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