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元开始按部就班的开始审问,他从庞大的案卷中,挑选了十七件证据充分确凿的重罪,准备开始审问。
“本来,按照以前的规矩,你这样的罪行,要送到解刳院里做成标本的,但万历十五年起,陛下圣喻:大明人不入解刳院。”
“你很幸运,要不然会体会到什么叫做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”王希元看着林烃等七名案犯,他们的家眷也在处斩名单上,只是不过堂而已。
说满门就是满门,皇帝说话算话。
治标,就是要剜去腐肉,会很疼,但不把腐肉剔除干净,永远也好不了。
万历十五年,过了万历维新最危险的时间点后,皇帝把自己的暴戾稍微收敛了一些,解刳院有充足的标本,毕竟倭国的战俘人山人海,根本就用不完。
“我认罪。”林烃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:“王巡抚,我想问,为什么只惩罚我们,那江西二百八十家书院,跟我们做的事儿,是一样的。”
“那他们通倭了吗?”王希元立刻反问道。
“不知。”林烃摇了摇头,但他很清楚,这个生意,不止他一个人在做,大明既然选择了开海,这种事昨天有、今天有、明天还会有。
王希元听闻林烃如此说,摇头说道:“所以,你还是不知罪,你觉得,朝廷在前面攻城略地,拿下了矿山,吃了大头;你们在后面倒腾点钢铁火羽,吃点油水,死的左右不过是一些穷民苦力而已。”
林烃有些面如死灰的说道:“是。”
直到现在,他还是这么想的,死的左右不过是穷民苦力,皇帝如此震怒,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权而已,而他、他们家、这七家,有点倒霉,全都是皇帝立威的代价。
王希元强忍着愤怒问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些军兵,守护的是大明河山,保护了你锦衣玉食、钟鸣鼎食的生活?你有没有想过,真的让倭寇上了岸,倭寇大举南下,台下这些人,包括你在内,都会变成刀下亡魂?”
林烃十分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,良久之后,才说道:“他们既然领了饷,就是他们该做的。”
王希元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,继续问道:“该?那你领了朝廷的俸禄、你们家有律法、税负、劳役上的特权,拿了这些特权,该做什么呢?”
林烃沉默了下来,老半天才说道:“确实不该做那些事儿,但也罪不至死,朝廷不让,日后就不会了。”
王希元停止了沟通,林烃到死还是他那套极端利己的逻辑,自我之下,等级森严,自我之上,众生平等,不愿意为自己的行为,承担任何的责任,而且死不悔改。
林烃为代表的这些人,从小到大接受了这样的教育,他们也如此不用承担任何责任,生活了几十年,祖祖辈辈,都是如此。
即便是死到临头,依然觉得自己没错,或者觉得错了,但责任不是我,错的是这个世界。
皇帝、万民不翻身,林烃这种想法,就是现实,除了天倾地覆,天下大变,没人能审判他们。